受视角(1 / 1)

主人说闲时会来看他,于是他又被搁置了好久。

但他好像等不到了。

周霁日复一日地听着门外的喧嚣,细细辨别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的脚步声。

他心中从期待到失望,从雀跃到无波无澜,他经历了太多次空欢喜一场,已经不敢再悬起那颗遍体鳞伤的心脏。重重落下的滋味太疼了,疼到他几乎绝望,他不知道怎么又会变成这样,是那一夜他惹得主人厌烦吗?

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,是他不该追问,没有看出来主人的不悦,所以才变得这样的吗?

对,对,是他不好。周霁闭上眼睛,浑浊的泪珠顺着坚硬的脸颊滑落,蜿蜒着停在脖颈上。

无有滋养的心脏,就如同这副残破的身体没有珍贵的补药一般,就快要撑不下去了。

周霁仓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,无甚姿色,便就如同侍人们所说,毫无用处了吧?

无用之人。

周霁又病了一场。影卫自小习武又历经厮杀,本该身强体壮才对,但周霁受了重伤后,就像要把先前十几年未生过的病都受过来一遍似的,几乎每日都是病怏怏的。

但他也想起来了关于自己的一切。

关于自己护主不力,关于自己恬不知耻,关于自己想以色事人,关于自己献媚讨好。

过去的事情一帧帧浮现在眼前,让人觉着羞耻又痛苦,周霁有时候甚至会想,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,至少不会再这么招人烦。

他谁都没说,太医照旧开药,他照旧听话,只是日复一日地沉默寡言了起来。

起初还有侍人主动来照顾,后来渐渐的,拜高踩低的人不怎么有了,日子也算不得难过。只是这里愈加冷清起来,只有林莳宁闲暇时会撑着大肚子站在门口看他。

周霁的目光也会停在他身上。他的胎六个月了,已经稳了,陛下偶尔会传召他,事后便见他得意洋洋地回来,至少要高兴个两三天。

孩子就是依靠,自然比他这种下贱又没用的人要好得多。

周霁不知道他想做什么。他不善交谈,在主人面前的讨好已经用尽了他的所有勇气,况且自己的一切都是属于主人的,他也不想和旁人主动攀谈。

那个明媚美丽的少年,肚子里还怀着陛下的孩子,矜贵自持,脆弱精致,他看一眼都觉得嫉妒,若张了口怕也只会是些不知所云的酸话。这又何必?

他是个懦夫,他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的嫉妒,这只会让他变得更丑陋。

林莳宁不这么想。他乐此不疲地来看能得到陛下青眼的影卫,先前他未受伤时自己就知道他,如今受了伤躺在床上任人鱼肉,到了这种地步还有能力博得陛下回心转意,他当然要来取取经,学一学他的过人之处。

但这日他却泄了气,搬个椅子坐在门口,让侍人关了门,自顾自攀谈起来:“他要议亲了。”

周霁呼吸一滞,胸口闷闷地开始疼,只笑着接话:“这是喜事。”

林莳宁看他一眼,冷笑道:“你倒是大方,我已向父亲修书一封,要以长姐身份行代嫁之实。”

周霁沉默,他不知道该说什么,他一没得力家境,二无腹中孩子,三无林莳宁与生俱来的底气,只是活得像个人几乎就已经花光了他的所有力气,他哪敢再奢求什么?